长折了的枝，再也承载不起花的重量，全都枯萎在花瓶里。她看着前几天心血来潮的买来的花，每天爱不释手的照顾，最后都是稍纵即逝。

有人说过：“万事皆有定数。”

曾几何时，他曾拉着她的手。

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口吐之言，像烟花一样，“嘭”的一声，迫不及待的飞进夜空里，点亮了夜的寂寞。

（一）苏默默，我已出逃了三年

她站在偌大的街上，雨水刚浸过的地面，透着些许凉意。附近没有看到旅馆之内的指示牌。她拉了拉背包，漫无目的走着。蛋黄的路灯把她的纤瘦身影拉得更显落寞。

迎面走来几个喝醉酒的男人，其中一个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她的脚边。她低下头，厌恶的看了一眼，继而视若无睹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臭丫头，不想活了，是吧，绊倒我兄弟。”长得凶悍的男人说着便上来拽着她的头发。凶悍男一甩手，她一个趔趄翻滚在地。手肘顿时火辣辣的痛起来，她吃痛爬起来，她不想与这帮人纠缠，面无表情的扫过他们一眼。正欲走，那男人又一上来粗鲁拽住她的衣领，满口酒气吐在她的脸上，“谁准你走了？”

她静默不言，昂起头冷冷看着他，这副嘴脸，她突然一个巴掌扇过去。她皱了下眉头，刚刚揍他的时候，忘了手受了伤，现在伤口肯定裂开了。

自始至终，她一言不发。她再也没有一丁点心思理会这人，她转过身正想离去。忽然被一个人拉进怀里，紧紧的护住，她有刹那的恍惚，熟悉的味道迷漫在她的鼻腔里。

“你没事吧。”他声音很好听，像涓涓细水一样缓缓淌过她的身体。

她抬起头，陌生的脸，突兀进她期盼的眼眸里，线条分明的轮廓，她却分外觉得生冷。她慢慢挣脱出他的怀抱，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安慰的看了看她，转过头，呵斥道：“还不滚。”那几个人畏缩的看了看他，仓皇逃了去。

原来，刚趁她转过身时，那男人恼羞成怒抽刀向她挥来，正好他路过，眼疾手快拉开她，顺势一脚踢飞了那粗鄙的男人。只是她并不领情，她想起刚刚那几个人脸上畏惧的眼神。原本谢谢二字，便成了质问。

“你的人？”　

“这条街，比较混乱……”

不待他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如今，这薄情的年代，再也没有人能有纯粹的意图接近她。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挠了挠头，有点莫名其妙，嘴角却饶有意味地牵出一丝笑来。

每换一个地方，她都会把自己反锁在宾馆里，足不出户两天。这是她养成了的习惯，虽毫无逻辑，但她倔强的一直保持着。

窗帘遮挡了阳光，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像失去安全感的孩子。灰暗的房间里，她犹如蜡像般矗立着纹丝不动。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电脑屏保上一张张照片，同模样的男子，温和笑着，像温煦的风，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

刹那间胸口隐隐作痛，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也不倒水就直接丢进嘴里，干巴巴的嚼了起来。嘴里的苦味四散开来。可是手心里空空的，再也没人能递给她一粒糖果。

回忆像座坟，不能翻挖出来曝晒在太阳底下，一抔黄土再也承载不起思念的重量。道声安息，是不是就能救赎那些血淋淋的岁月。

时间把那些过往装帧成一副画，根植在你的回忆里。不接受也好，接受也好，它都确确实实的存在在那里。

不是不清楚。

可是她还是在第三天的深夜里直奔酒吧。

她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着烈酒，火烧一样穿过她的喉，直抵她的胃翻腾着。看着灯红酒绿的男女疯狂的扭动身体，闪烁不定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迷离的脸上。她无力的把头搁在桌上。有点窒息。三年都快走完了，她还是不敢回家，他还是没能找来。

形形色色的人从她的身边招蜂揽火的走过。她出门的时候忘了换件衣服，只穿了件豹纹的吊带睡裙跑了出来。她浑然不知，轻佻的口哨声，弥漫在她的耳边。她更不知道，与她在街上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旁挡着那些不安分的人靠近。

他一直坐在吧台前，看着她急匆匆的跑进来。漠然的喝起酒来，直到她喝到不醒人事。上次在街道上被她当成流氓，他嘴角渐渐浮出一丝笑来。路过那时，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他便瞧见她的不可一世，她的处变不惊更让他的心为之一震。他的英雄气概使然，他想护着她，生平第一次从流氓手中解救的女子，却被误认成流氓。

看着醉着酒的她，眉宇间写满了不被懂的伤。他有些有说不上来的心疼。看着她稍稍扑扇着的眼睫毛，他的心砰砰的像有几十只小鹿在乱撞。

他一直生活在灯红酒绿的深夜里，早已不再相信什么纯粹的感觉，他们说的一见钟情，都是幻想了千遍的美好，借此来安慰这寂寥的浮生而已。可是对于眼前这个无肋惹人怜的陌生的女子，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弃之不顾。

他想，他对她一见钟了情，像寄生虫一样长着倒钩牢牢地挂在他的心坎里。

他温柔的扶起她，说，“急喝很容易醉的。我带你离开。”

她已醉成一摊烂泥。醉眼朦胧里，看着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人终于款款的向她走来。

不再挣扎。

她再次醒来，已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窗帘拉开着，夕阳透过落地窗照在她的脸上。看着陌生的房间，有点熟悉的布置格局。很像一个人的感觉。

她不急不慢爬起来，怔怔地回想半天，她想不起来被谁带到了这里，她只记得进了一间叫迟来的酒吧。后面的事都统统都不记得了，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男士的衬衣，她的头有点微微作痛。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照片，笑容很阳光的男子定格在照片里。她冷冷的扫了一眼。想起街上她一瞥的卑鄙男子，手紧握着，指甲嵌进肉里，慢慢浸出一丝血来。

客厅的桌上放着一超大水果盘，旁边贴着一张纸条：醉酒后头容易痛，醒酒汤在锅里热着，这水果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等我回来再离开吧，郑煊。

她慢条斯理的放下纸条，干净有力的字体，像针一样缝补在她的生活里。三年了，似曾相识的细枝末节，轻而易举勾起的回忆在她的生活里翻江倒海。

这个叫郑煊男子，身上有着苏默默的味道，能写与苏默默一样的字。

可是这样的郑煊，还是伤害了她。

她微闭着眼，醉酒失了身，全当是个意外。只祈祷着郑煊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只字未留，转身出了门。

如要重生，或是以活着的方式死去，她都不想再与过去有丝毫的牵扯。

郑煊，他就是那晚街上流氓的头子。她，还是一直在流浪的人。

下一站，起程，短作归处。

（二）　他让我想起了你，我的苏默默，我以为我快把你忘了。

早上七点半，她准时出现在20路的公交车上。她一如既往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去学校，旁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刺鼻的劣质香水让周围的人面怒愠色。独她面无表情的侧着脸看着窗外。

出门前那一幕，像刺青一样，像尖细的针一点点的刻在她的脑海里。

“我求你，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你让人快要窒息。”她出门的时候，妈妈双眼泛红，脸上淌着泪水，倚着门捂着胸口苦苦哀求。

“妈……”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半年前，妈妈偷偷的看了她的日记。原本对她疼爱有加的妈妈，逆转以往慈爱的目光。再看向她时，恨意像火一样的烧在脸上。妈妈发现了她喜欢苏默默，妈妈的儿子。

她一岁时，被抛弃在垃圾桶里。独自玩耍的五岁苏默默听到她的微弱的哭声把她捡了回来。因先天性心脏病而丢弃，当时，苏氏夫妇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本意是不想收养的，可苏默默哭着嚷着说是自己的妹妹。心善的夫妻拗不过哭闹的苏默默，看她也挺可怜，便顺了苏默默的意。

苏默默扬起纯真的笑脸，稚嫩的声音在父母身边高兴地嚷着，“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妹妹叫苏苗苗。”

由此，她的名是哥哥取的，甚至她的命都是哥哥给的。

她像蝴蝶一样围绕在苏默默的屁股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如影相随。

十岁那年，她听见苏默默在与妈妈谈论她的病情时，无意听见她不是妈妈的女儿。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不再叫他哥哥，她有了自己的秘密，开始写日记。这辈子，她想她都会拿命来爱他。多年后，她才明白，这辈子，她是来欠债的。

有种花，是不会让蝴蝶的停留的。

苏默默，不管我怎么努力假装不喜欢你，妈妈都不会再相信我了。我今天去学校办休学手续。苏默默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我讨厌你。今天下班就回家吧，妈妈要我离开。

苏苗苗暗暗下定决心，把这条信息发给了苏默默。

风吹着云跑向远处，终于承受不起，要洋洋洒洒的落在地面上。踏实的感觉，安全着陆。

苏苗苗只是喜欢苏默默，只想与苏默默在一起而已。

苏苗苗坐在房间里，也不下楼去吃饭。东西都已打包好，她看着窗外，天上的乌云被风吹得很快，一丝半月被淹没在云层里，她低下头来，打开手机，又看了看苏默默发来的信息。

苗苗，妈妈身体不好，你不要老惹她生气，我们在法律上是兄妹，这辈子都是兄妹。苗苗，不要任性，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可是，苏默默你喜欢苏苗苗的事，不是我任性的事情，是不是。我们不是兄妹，我们不是兄妹。我们不是。你怎么不知道呢，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不是可以在一起么。

苏苗苗信息还没发出去，苏默默就面色沉重地进了她的房间。

“苗苗，大学还有一年都毕业了，能不能考虑不休学呢？”

“苏默默，你说喜欢我，是不是真心话？”苏苗苗一脸认真的看着苏默默，也不直接回他的话。

“苗苗，你嫂子你也已经见过了，现在她怀孕了，我们也快要结婚了。”苏默默了解她，不让她绝望，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半年前，被妈妈发现她炽热的爱着哥哥，顿时气得住进了医院。苏默默立马带回一个陌生女子，称她是他已交往三年的女朋友。苏苗苗素来都知道，这个湿润的孝子是不会忤逆妈妈的，也不会让妈妈伤心的。

倔强一直相随，她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棱角突生的厉害。爱便是爱了。怎么能说不爱就不再爱呢。

苏默默一直在暗示她与妈妈说，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可是，她已认定，从小把她当公主一样的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妈，我爱苏默默，我就是爱苏默默。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我可以爱苏默默。”

“苏苗苗，你你你……你不能这般荒谬。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你们死去的爸爸……”

至此，妈妈再也没有再同小时候一样，把她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妈妈是不会容忍一个让她蒙羞的人作她的女儿的。妈妈是要像拔掉肉中刺一样把她狠狠拔离出他们的世界。

苏默默从那次以后也对她躲躲闪闪起来，不再嘘寒问暖，不再叮咛。一切都与之前不一样了。

“苏默默，你不要拿莫须有的女朋友来剐我的心。”苏苗苗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她的心脏病因小时候动手术及时，这么多年都很少犯病。今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没有力量再跳动一下。堵在胸口异常难受。

苏苗苗背对着苏默默，所以苏苗苗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你也说你喜欢我的，你曾说我们会在一……”

话还没有说完，妈妈满脸怒容推开门而入。

“苏苗苗，你马上给我滚，马上！”

“妈，你听苏默默亲口说，行不行，他说过他爱我的。”苏苗苗转过头，满脸期待的看着苏默默，“你说，你爱我。”

“苏苗苗，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跟妈妈道个歉，这个家不能散了的。苗苗，我求你。”

“苏默默，你不要求我，我只是喜欢你，也只想听你说喜欢我而已。”

如果时间走回原点，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能回到原来模样，她一定不会夺门而跑出家门的。

苏默默看着脸色苍白的她从他身旁跑过，着急的直嚷，“妈，妈，快把苗苗的药带上。她犯病了。”

边喊边追跑了出去。

命运，拉扯着悲惨的结局，让人措手不及。

转角处，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嘭”的一声巨响。苏默默躺在血泊中，血淋淋的眼睛看着她。她跑过马路，听到响声回过头来，看着苏默默，张着口，口吐鲜血叫着，“苗苗，苗苗……”她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心脏病犯晕倒在地。妈妈拿着她的药呆楞在马路边……

（三）苏默默，我能不能当他是应你的委托来照顾我。

她坐在迟来的酒吧里，背着包，喝着酒。她决定明早就离开这个小镇。

眼泪无声无息的溃烂了的伤口，正以溃不成军的方式吞噬着她仅有的一丝力气。走吧，走吧。总有一处地方不会让她再想起他。

“嗨，不是说让你等我再离开么。”郑煊一回到迟来的酒吧，就看见她安静的喝着酒。她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让她看起来如此的悲伤。郑煊的心隐隐被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

她看了看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把包背起来。经过他的身边时，冷冷瞥了一眼。欲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你的衣服，总要让我还你吧。”他看她停了下来。接着说，“上次你喝醉了吐得满身都是，本想找楼下阿姨替你换衣服的，可又是半夜三更，我就擅自作主把你的衣服给换了。但是你放心，我是闭着眼睛帮你换的。”

她转过头怔怔的看着他，原来她误会他了。一时哑口无言。

郑煊走过去，像认识多年的朋友，说，“你等我一会儿。”便进了酒吧的柜台，拿着一个袋子出了来，他当日出门是给她洗衣服的，回来时她却走了，便把衣服一直放在酒吧里，等着再见她时再给她。

“啰，你的衣服。”

她接过衣服，“谢谢你。”她看了看他，他正一脸的真诚的认真的看着她，“我叫苏苗苗。”

“你的衣服，我扔了。”她原本一直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的。不想这间酒吧是他所开。之前那街上的一幕，他因多年在这条街开酒吧几年，多少还是有点名头的。她又把他误会了。

他笑了笑，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关系，可否赏脸与我饮杯酒。”

苏苗苗躺在偌大的房间里，贪婪的享受着这清晨的宁静。她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沉睡的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她没有再去下一个地方。她住进了郑煊的家。

郑煊，像你这样的男子，这张床上，到底躺过多少别的女人，你又搂过多少的女人呢。这几个月来，她不再想起苏默默。她与郑煊相濡以沫的生活在一起，以情侣的关系，爱着对方。

“你一早就醒了么，傻瓜，怎么不多睡一点，昨天跟着我也那么晚睡。以后不让你跟着我去打理酒吧的生意了。”郑煊很是宠溺的搂着她。

“我去帮你煮早餐。”说着欲起身，郑煊又把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按了个吻。

“苏苗苗，你可不能一声不吭的离开，因为我，你不能再流浪了。”他看着怀里的人儿，怕有一天，她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郑煊，如果突然有一天，我死了。离开那也是不得已的事。”苏苗苗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泛在眼眶。苏默默就是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人难免阴阳相隔。她第一次在郑煊的面前，想起了苏默默，压抑多年的思念，决了堤。

“苏苗苗，你听着，这辈子，你都要跟在我身边，无论去哪儿。死都要跟在我身边。”郑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无比认真的看着她。

她自是感动的，这般待她的男子，让她的内心软绵绵的。她难得的调皮挣脱开她的怀抱。

“郑煊，在这张床上，你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已跑去了厨房。她不能让他看见她流出的泪水。在他面前因他而想起另一个男子，而哭泣。她是不能让他瞧见的。

生活按部就班的过着，苏苗苗与郑煊旁若无人的相爱着。生活似乎都已安定下来。

时间总要把人带到荒芜，才能放她远走。有些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愿进行。

苗苗，你快回来，不然，我怕你见不了苏妈妈最后一面。

苏苗苗的邮箱里，萧昆明昨天发来的邮件。妈妈不是住在精神病院么，前几日与院长通电话都说一切挺正常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已不能思考，现在只顾着赶回家。带着来时的包，离开了。一言不发。

妈妈浑身都插着管子，住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苏苗苗隔着玻璃，静静的看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哽咽着问，“昆明，院长不是说一切正常么？”

“苗苗，其实伯母没有精神病。她委托院长让你安心。她的病我也是在两个月前知道的，可是已是肺癌晚期。她不让我……”

“昆明，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帮着妈妈瞒着我呢，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妈妈如果与苏默默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你要我情何以堪？”

“苗苗，你出走的三年，我找了你三年，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的销声匿迹。这次要不是……”

“昆明，你走吧，我想与我妈妈单独呆一会儿。”苏苗苗看也不看萧昆明，声音疲惫的打断他的话。

萧昆明眼神凝重看了看苏苗苗，这个三年来一直苦苦找寻的人。前段时间，一个叫郑煊的男子找到了他，他此时才知道，苏苗苗这三年来，一直一个人走走停停，不与任何之前的人联系。他答应苏默默，要好好照顾她的，看着那么消瘦的苏苗苗，他的心犹如千刀万剐。

苏苗苗寸步不离的站在病房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仿佛自己一闭上眼，妈妈就会烟消云散似的。病房里的警铃刺耳的响了起来，她站在玻璃前，破苍穹的声音响彻医院，“医生……”

当郑煊赶来医院的时候，苏苗苗跪在妈妈的床边，啜泣着紧紧的握着妈妈的手。萧昆明红着眼睛站在旁边，他进来看了看萧昆明，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萧昆明声音低低的说，“医生说伯母已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

“对不起。苗苗，妈妈不该那么决绝的对你，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思想层面，妈妈给你的关心太少。”

苏苗苗已泣不成声。她看着头发苍白的妈妈直摇头，内心像有巨石压着一样透不过气来。

“苗苗，妈妈一直不准你回家，你这傻孩子怎么能那么听话，三年都不回来看看妈妈呢。”

“妈，我错了，我不喜欢哥哥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你看我有喜欢的人了。“说着便拉过郑煊。

她伸着干枯的手，拉过郑煊，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又拉过苏苗苗的手放在郑煊的手里。开心的笑了。

眼神开始涣散，慢慢的说着，“苗苗啊，爸爸来接你妈妈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你哥还在你的体内活着呢。”

世界都鸦雀无声了。

苏苗苗的天黑了。

苏默默还在她的体内活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手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久久站在两座墓碑前，沉默不语。夕阳把她纤瘦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她缓缓蹲下身来，放下花。手捂着嘴，撕心裂肺般的呜咽起来。

三年前，她与他一同被送进医院。医生告诉妈妈，苏默默通过抢救可还是已脑死亡。建议妈妈器官捐赠。事情巧合的让人难以相信。苏默默的心脏被移植在苏苗苗的体内。那么恨她的妈妈放弃了苏默默，把命给了她。

身体康复后，妈妈疯了一样的嚷着让她滚，也不让她见苏默默，只递了封信。

信只有一行字：苏苗苗，我从来不喜欢你，我会去你嫂子那里生活，不要再来找我。

苏默默的字，可妈妈是美术老师，模仿苏默默的字，那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事情从来容不得她多想。为了她活着，她已欠下这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债。

苏苗苗抬起头，看着笑容爽朗的苏默默，慈爱的妈妈。你们这般待我，要我怎么活。

苏默默，我不要你的心，你能不能醒过来？

妈妈，我不喜欢哥哥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苗苗。“郑煊站在她的身后，他想把她抱在怀里，为她遮挡风雨。不要她再受伤害。　

“你就站在那儿，不要动，也不要走过来。”　她是多么想跑上前去抱着他，可是她怎么能够弃苏默默于不顾，直奔自己的幸福呢？

郑煊站在原地，他知道，他不能再说一句。他怕他的一句话都让她胆战心惊。

他在来找她之前，与萧昆明见了面。

萧昆明说，我没有好好照顾好她，以后与苏默默见面，那小子肯定会揍我。　

萧昆明说，以后把苏苗苗这个丫头就交给你了。

萧昆明说，谢谢你为了苗苗，而费尽心思的联系我，我也终于可以不再找她了。

苏苗苗，这么多的人都把你托付给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到。

“郑煊，我不能爱你，我不能带着苏默默的心，与你生活在一起。我怎么能不要苏默默呢。我不能不要他的。”苏苗苗像是在喃喃自语。

“苗苗，那些爱你的人，不管是用怎样的方式，都是想你能幸福的活着。你不要活在自责的阴影里，不然他们的良苦用心不是付诸东流了么。”

苏苗苗流着泪，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这么厚重的爱，让她抬不起脚去有幸福的地方。

“苗苗，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把这些情绪整理好了，只要回头，我都在。”

天渐渐暗了下来，苏苗苗落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着一个步伐坚定的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