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树林里独自徘徊,心里深深笼罩着悲伤,那是想到了我的恩师赵仁都离开人世了。“我真的好想您啊,舍不得您走哦,赵仁老师!”缠缠绵绵的思念之情,使我流了很多的眼泪,那往日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里浮现。
记得94年夏天,赵仁老师和刘老师从县戏校来到我们这个落后的村子里办了艺术班。那时刚上初二的我才有机会认识赵仁老师,他给我的印象是:六十岁的年龄,矮小的个子,但浑身却散发着青春活力。
在我们学校挑艺术班学生时,赵老师一眼就看上了我是个好苗子,并说决定录取我。可我心里想,自己的家庭条件困难,就摇头拒绝了赵仁老师的好意。其实,我怎么不愿意进艺术班呢?我的眼圈湿润了,转过身担心赵老师看到了我内心的痛苦,就拼命地跑到了班里。
过了一会儿,没想到的是,赵老师竟然来到了班里来找我,令我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劝说我上艺术班,可我几乎带着哭腔说:“不!我不!......”赵老师看出了我的心里有很多委屈,就声音有点颤抖地说:“你是一个学戏的好苗子,给我说说你家庭有什么困难。”我低着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家里有一个老娘,无力供我上艺术班,母亲家教又严,不会让我学什么艺术班的,可能过不久,我也会辍学的......”赵老师听了后,心里酸酸的,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心里很难过,当着赵老师的面我强忍着不使自己流下眼泪,就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大哭了一场。过了一会儿,觉得太没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就自我安慰自己,这样的好事怎么会与我有缘呢,就让它过去吧!
夜深了,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惊呆了,是赵老师来我家了。他一路走来,一路问,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我的家。
老母亲知道了赵老师的来意,忙摇头拒绝说,不可以!赵老师不泄气,就一次次耐心地给我母亲说:“老嫂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啊!我能让您的孩子走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能让她开开心心唱着过一辈子!我给孩子免掉学费......” 母亲被他的真诚深深地打动了,最后终于答应了我去艺术班学戏。
学戏是很苦的一件事,作为我们的武功赵老师比我们更是辛苦。那一年,赵仁老师共招了四十几个学生,好多学生吃不了苦,就陆陆续续的走了,最后就剩下我们十几个学生。赵老师上课时非常严厉,我和同学们不知道挨了他多少的鞭子,可课后就哄我们开心,我们从来都不恨他。当我们因练功摔伤时,他很心疼我们,还对我们讲:“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
农村的冬天寒冷、刺骨,可赵老师还给我们开了早课。四点半我们都起不来,赵老师就挨个去宿舍叫,对于男孩子他又用上他的教鞭,但那种流露出来的关爱之情我们还是领悟到的。
因为我没有住校,就觉得自己侥幸的逃过了早课,可一个星期下来,其它同学的基本功明显进步很多,而我搬个腿(一边腿用手举过头顶)就在原地跳来跳去站不稳。赵老师看到后,就走到我身边狠狠抽了一鞭子!然后,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要想吃这碗饭,就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怕苦,不怕累!要想将来人前显贵,必多受罪!穷人家的孩子,更应该加倍努力学习!”是赵老师的一席话,打醒我这个梦中人。从此以后,我们在他的严格细心教育下,都进步非常快,慢慢的我练掉了身上的懒惰,练掉了身上的娇气,练掉了以前的病弱身体,换来了是我今天坚强自信的性格!
当我们练功练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围个圈坐在赵老师的身边,听他讲剧团里发生的有趣的故事。他讲的绘声绘色,令我们我们都能笑得肚子疼。那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赵老师心中的幸福是什么?还是后来,才从别的老师那里得知,赵老师年青时就离了婚,有一儿一女,晚年他一直带着儿子过,衣服破了自己缝,床单脏了自己洗,还会蒸馒头做饭,过个节日也没有人来看看他,他把自己的学生当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看作是自己的幸福。
冬天里,我们的手脚都冻肿了,赵老师看在眼里,心里却揪心的疼我们,就千方百计用偏方给我们医治。他用茄子杆、辣椒杆、冬瓜皮、还有两种记不起来名字的树根,天天给我们熬药水,让我们泡手,泡脚。他费了很多心,吃了很多苦,却无怨无悔。当我们一帮孩子围在一大盆子药水前,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觉得他是那么的幸福,那种感觉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其乐融融。
96年四月份,许昌、平顶山、洛阳、开封大中艺校都来到我们学校招生。赵老师很关心我,希望我上一个好学校,就用慈祥的目光盯着我问,你想考那家学校?我说:“许昌艺校吧!文化分数线低,离家又近,想我母亲时坐两个小时的车就到家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能考虑去洛阳,洛阳是八大古都,洛阳自古被华夏先民认为是天下之中文化底蕴深厚,环境比其它城市优雅,学校师资力量强大,专业课过硬,要做就做最好的......”,“要做就做最好的!”这句话意味深长,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给了我很大的勉励,这成了我成长旅途中奋斗的座右铭。
我没有辜负的赵老师的一片苦心,经过努力奋斗,在96年夏天的一天,我接到洛阳艺校发来的通知书。那一天,细碎的朝阳铺满了天,喜鹊在欢喜的鸣啭,布谷鸟在甜蜜的啼唱,我太高兴和激动了,就拿着通知书向学校飞奔跑去,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老师,告诉我的恩师。
赵老师正在院子里给新学生上课,我向他挥了挥手里的通知书。他见我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小跑的过来,接过我手里的通知书,手颤抖着看了又看,然后激动地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孩子!好样的!......”他的眼眶里涌满了泪花,那是在为我激动和高兴啊!
考上艺校的同学都很感激赵老师,大家商议,要在县电视台出钱给恩师点首歌,以致谢意!我的老母亲说:“家里没钱,咱给赵老师来点适用点的,家里有棉花,我做个厚被子你给赵老师送去,冬天赵老师就不冷了,这也是咱娘俩的心意呀!”我点了点头,赞同老母亲的意见。
一天中午,我和母亲正看着电视吃饭,无意间看到一首《祝寿》的歌曲是点给赵老师的。奇怪的是在学生栏里竟然还有我的名字,我惊喜的告诉母亲:“妈妈,快看,我们班学生点给赵老师的歌,我的名字也在上面嘞!”老母亲不认识字但还是激动地问我:“孩子,在哪儿啊?在哪儿啊?你出钱了吗?”我说:“没有!”顿时,我和母亲都楞住了,过了片刻,我和母亲还是明白了些什么,心里的感激之情在泪光里一闪一闪的。
后来在同学的证实下,又是赵老师悄悄地把钱替我垫上了,他知道我家紧张没钱、怕我丢面子啊!这件事使我感动了很久很久,我的老母亲也常叮嘱我:“闺女呀!恩师不可忘!将来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忘记你的赵老师!”我怎能忘记赵老师呢?他是我的恩师啊!
这一年的8月底,赵老师不放心我们,就亲自把我们几个学生送到了洛阳艺校。安顿好了后,他还不放心地叮嘱我们:“不要想家,一定要好好学习,不可贪玩,敢于吃苦,将来才有出息......”这些话,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一直到现在,仿佛还在耳边响起。
在中专的三年里,我没有忘记赵老师。在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担心他的身体好不好;这三年他不知为许昌、平顶山、洛阳、开封、郑州培养了多少梨园子弟,操了多少心。
99年我毕业了,同学们有的继续深造,有的跟剧团实习,而我在商丘市艺校做了一名表演课老师。我在跟学生们讲课时,就如赵老师就在现场监督我一样,促使我认真负责教好我的学生一招一式。当他知道我做了老师,非常高兴,常常提醒我要“为人要师表!”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我从商丘来到了北京发展,虽然一路很不顺利,但我很自信、很坚强,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2005冬,老母亲病了,住进了县医院,当我把母亲安置好,就去找赵老师县城的家。听邻居说他现在在一个老干部活动中心看大门,当我辗转找到他,眼前的一幕令我很震惊:赵老师满头的银发,在太阳的折射下是那么扎眼,半张脸和两个露在外面的胳膊全是白癜风,脸色又黄,又瘦,个子就更显的矮小了。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暗暗的说,赵老师您吃苦了,您变多了!
赵老师看到我来看他时,竟然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闺女,你过的好不好?现在你在哪里发展?”我说了我的情况,赵老师高兴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时,老干部们也都活动结束了,他逢人就说:“看看,我北京回来的学生!我的学生!我北京的学生回来看我来啦!”那些老干部们看到他像孩子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个就笑着说:”赵老师,你有功啊!......”老师笑的太开心了,脸庞像西边熟透了的晚霞。是啊,老师您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第二天,赵老师就来到了医院。看到了我母亲就很主动热情地说:“老嫂子,您还认得我吗?”母亲连忙说:“您不是…赵老师吗?看都老啦!”“老嫂子,你养个好闺女!我十年前对你承诺的事你还记得吗?”母亲说:“记得!记得!”,“兑现了啦!现在知道让闺女出来是对的吧?”母亲感激地点了点头说,“要不是你当年到我们家,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哪敢想去北京发展呀!我早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像我今天所有住院费用,花的全是俺闺女的,这也是你的功劳......”那一刻,母亲的病像是全好了,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暖洋洋的真情味道。
那一次的见面成了我永久的记忆。在后来的几年里,家里的发生了一些事,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工作的压力弄得我焦头烂额。再后来,老母亲走了,我调换了工作,又学习深造......
可我一直没有忘记赵老师,就在前几天,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找到了赵老师家里的电话。我立刻拨通了电话,令我万万没想到是他已经离开我们了。听了后,真想歇斯底的喊出我惭愧之心,赵老师,我没有报答您啊!好长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自信的以为他常年练武功,虽然有白癜风也不过是皮肤病,但身体结实啊!就算不能活到百岁也能活到九十岁......我好自责!好后悔!没有送您最后一程!
我的恩师啊!您的离去让我明白了,人生除死没大事!我该怎样才能告慰您在天之灵呢?我只能无助的为您写下这些简单的文字,算是对您厚重的恩情以微薄的回报吧!心里滚滚的思念之水向您流去,恩师,您在天堂里过得好吗?您的学生我永远怀念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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