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整理收拾房间,用柔软的抹布擦一件件家具,来到书柜兼写字台前时,我总是不由从一排排整齐而泛着油墨香的书籍中,抽出那本已被我翻看得破烂不堪的《新华字典》,许许多多的往事如感人至深的影片在我脑海一幕幕放映着。
自幼残疾的我,9岁才上学,那时的我由于手脚不灵便,常常是走三步跌一跤,一到夏季,穿单衣单裤时,我那可怜的膝盖总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妈妈为此不知偷偷掉过多少眼泪。所以一遇到刮风下雨时,无论妈妈有多忙多累,她都会按时接送我上下学。虽说没读过多少书的妈妈,深知唯有浩瀚无边的知识方能给肢体残疾和有着严重语言障碍的女儿带来无尽幸福和快乐。
在妈妈不断鼓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我终于读完了小学六年级的全部课程,随着年龄和知识地渐渐增长,我渐渐知晓唯有无穷无尽的知识才能抚慰我那孤独而苦涩的幼小心灵。
十五岁那年,在爸爸妈妈和那位只教了我一学期的老师的鼓励和支持下,我开始了自学生涯。妈妈为了给我营造一个安静优雅的学习环境,把祖孙三代仅住一二十平米的房子腾出一间,为我做了书房。这让我心里美滋滋了好一阵。妈妈还花了两毛多钱买了一张大白纸,让能写一手不错的毛笔字的爸爸为我写下了每天的课程表,贴在妈妈亲手为我布置温馨而颇有几分书卷气的书房的墙壁上,爸爸还特意为女儿的书房提笔写下了“学海无涯,苦作舟”七个大字。
一切准备就绪,妈妈又连夜问左邻右舍上初中的大孩子们借初一的《语文》《数学》《历史》《政治》等课本,就这样我开始了孤独而枯燥的自学生活。在自学中难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难题,还好我那位老师每个周六来我家为我解答难题,这时妈妈总是好吃好喝地款待我这位老师。在那些孤独寂寞的岁月里,我最盼望的就是我那位老师周六能如期到来,因为他的到来,不仅能为我解答我所遇到的难题,与我谈谈心,而最令我欣喜的是,他每次来都会带来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文学书籍,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平凡的世界》、《尘埃落定》、《简爱》《复活》等等,当我磕磕绊绊读每部小说时,我又非常渴望有一本《新华词典》。因为,在我无论自学初中语文,还是读中外名著时,都会遇到许许多多不认识的复杂和生僻的字词。可是我知道,一本《新华词典》得好几元,然而,这几元钱对当年只靠爸爸一人那几十元钱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的经济境况(妈妈为了照顾从小体弱多病的我,放弃了工作的机会)来说,简直是种奢侈,再则,那时身患绝症的外婆不仅需要住院治疗,更得隔三差五给她买些营养品,我怎么可以开口问妈妈要十几元钱去买本《新华词典》呢?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晌午,我正坐在写字台前捧读语文课本时,妈妈轻手轻脚走到我身旁,将一本厚重而泛着油墨香《新华词典》轻轻地放在我的书桌上,尔后,笑盈盈地说道:“明儿,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啊?妈妈怎么会知道我需要一本《新华词典》呢?再说妈妈最近为了照顾重病的外婆,也未能外出打工挣钱,她哪儿来的钱,为我买那几元钱的《新华词典》呢?莫非她……突然我想起了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妈妈浑身湿淋淋回到家,半夜还咳了好一阵嗽,当时我埋头只顾得读我的小说,也没能问候一下妈妈。半个月后,在一个很偶然的时机,我才得知妈妈为了在我生日那天给我一份惊喜,竟然在我生日的前两天,冒着雨拿着坎土曼去离家几十里的山坡上挖甘草(那时每公斤甘草才两三毛钱),用她挖甘草挣的钱为她心爱的女儿买本《新华词典》。
光阴似箭,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如今我拥有一大书柜的书籍,光各种字典和词典都有好几本,但妈妈给我买的,已被我翻看得破烂不堪的那本《新华词典》依然默默陪伴着我,就像妈妈时时在我的写作道路上不断地鼓励和支持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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