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春节的一个夜里,结束了和朋友的聚会,我独自打车回家。习惯性地,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那里的车门早些年已被有关部门下令封死,再无法打开。但这样的座位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一个角落可以让我习惯地用左肩去靠,使得全身重量俱可附上;一个角落可以让我软身的同时又可习惯地用左边的眼角张望——绝妙的位子。
路途里,司机和我均无言语。我顾自地听音乐,看街景。
夜深,本就没剩多少行人,再加上寒风瑟瑟,更是人影寥寥。彼时已升起万家灯火,夜空下惨淡的三两点星光更显婆娑。
耳机里跳跃着怎样的欢快或悲伤,我已不记得。但那些音符更像一种隔离,隔离我和一个世界。
不知是刚才的狂欢将我的心情消耗殆尽,还是天空的漆黑反显黑云压城的苦闷,我总是提不起精神,只得陷在软椅里。
窗外的霓虹和黑影飞也似地晃过,形成条条断线。不断近来,又不断覆灭。反反复复,没个止境。想起每天各处上演着相似相同的悲喜剧,不禁暗笑。
是什么让人抓得如此费力却又经不起流年的推敲?眼前转过大笔一挥的潇洒:“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何其灿烂的人生!奈何人生苦短。街景、只影,来得突然,走得仓促。好似从未来过,又好似早已离开。连苏轼也叹“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不过昙花般抓不住的转瞬即逝,在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记忆,百年后归于尘土,卷于风中飘泊。不禁悲从中来。
2
科学家曾说人心情的好坏有时与他接受的日照量有关。难怪天气晴朗时有人跟着开朗,天气阴郁有人也跟着沉郁。
我并不是说人心被阴晴左右不好,只是觉得这是奇妙的体验,就像指南针受磁力的影响不自主的指向南方。浮萍漂浮在空中,有风,便随波逐流。有时,这并不是坏事,特别是在这样匆忙的世界里,竟可以偶尔坐下歇息。
公车。我。
每天都在重复,不停地忙碌,却只觉白驹过隙。s
然而这天,2008年3月16日,星期日,阴,时间却忽然变得慢了。我无法像《超市夜未眠》里的本让时间真正静止,故只能在意识上放慢脚步。错位地看世界,未尝不是一番独特的情感宣泄。
周围的世界变得陌生,变得与我无关。飞驰在车窗外的一切从熟悉变得陌生,身旁的女士从陌生变得更加陌生,从前动我心弦的耳机此刻唱的是与我无关的情爱,眼神清晰却焦点不在……我更像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他们,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又像一个旅行者,穿梭于一座又一座城池,任风景从耳鬓呼啸而过。
又有何不可?
我反倒觉得轻松自在。与己无关的地方,没有人关心我在想什么,也没有人需要我去关心。一切看来那么苍白,却省下许多心神。这种感觉很空,仿佛围绕我的只是空气分子,渗透我的皮肤,填满我的鼻息。
一个急刹,我被重新拉回现实,一个立马清醒的残忍。车停,下站。倏地,时间竟过得如此快。
重新回归清醒,继续忙碌。
那个陌生的城市,仅存在心里。想来还是可怕,如此冰冷,如此寂寞。
3
在这个城市行走,我怎样招呼?怎样告别?
无从想起,只是异常清醒。
脚下的青石路一直伸向远方,通达一个隐在密林更深处,没在青草更青处的地方。这条路洒满落叶,铺满夕阳,却依旧完整。
我的目的地在一个前方,前方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举目只剩地平线的遥远前方。然而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它的后面还有更多的目的地。
路,仅仅双唇一厥舌头向前送气即可吐出的一个短字。一口气,却吹出数不清的复杂和绵长。这么长的路,一生可走到结束?有多少时间经得起挥霍?
不滥用,不挥霍。走得太远,不需回头,无法回头。难道待到年老,陈年旧事涌上心头,拱首垂泪,却已无济于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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