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房,阿房,亡始皇。早就听说过这话,于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宫殿,葬送了那位功过掺半,一身传奇的秦王嬴政。还有大雁塔,兵马俑,骊山陵.....出于对历史的好奇,于是,随着火车的蜿蜒巨大的肢体,踏上了西安的旅程。
西安这座城,太规矩了罢。最初到西安的时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大雁塔为中心,街道笔直,城市布局规整,再加上厚重的历史感,未免让人压得喘息困难。同样是历史遗存,没有洛阳的美艳,更没有被誉为:流动的历史的泰晤士河似的轻盈与变化。西安是一块伫在西北高原上的巨石,永远顶天立地于天地之间,是人们天恒地久的崇拜对象。
早就听说西安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所以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叫:白天看庙,晚上睡觉。可能是人们觉得灯红柳绿的生活和古老的长安太不相匹配了。在白天看了历史博物馆,看了兵马俑,看了大雁塔和阿房宫遗址,于是轻叹无非是满眼的土色。晚上真真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把行李放到宾馆开始在脑海里画一条时间轴。轮换着西安从古到今的各种名字,秦时咸阳,汉时长安。从战火弥散再到达官显贵从热闹的街市上打马而过,和过电影一样的轮放,掺杂着想象。突然想起了一首诗: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思绪就此终止。
嗯,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当年事早已无考,我们仅仅凭着竹简史册了解不到万分之一。但岁月总是留下了回忆,让我们折首赞叹。历史的意义不在于过去,而在于未来,学史使人精明,处于西安,就像在听一个千年的老人讲故事,这个老人也这样讲了千年,这个故事谜一样的深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谜底。历史本身就没有形态和答案,有的只是一篇篇的亦真亦幻的故事,和每个人心灵最直观的启迪。
至于那些满眼土色的建筑和文物,也是这个老人讲述某个故事时用的一点小模型,让我们更加立体的来感受这个故事。而西安的夜,也是留给人们酝酿和思索的过程。
(二)
在西安的第四天,就从市里出来,在市郊寻了一个偏远的村子住着。
梦里的西安的夜,应当是从骊山晚照开始,笼罩着淡淡的光影。可惜我究竟没有看到关中八景的骊山晚照,只是黄昏时坐在黄土梁上看着那大太阳红彤彤的挂在另一边的土丘上,渲染得周边的天空,山尖也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然后天就暗下来。村口的小摊上开始叫卖羊汤大饼,支一口大锅,新做的饼,汤腾腾的冒着雾气,也被染上红彤彤的色泽。
我从黄土堆上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冲着摊主嚷嚷了一声“给我来一碗”。摊主是个高而壮的男人,眉眼间透着憨实,并没有想象中的西北汉子的煞气。大约半分钟,男人带着浓重的口音吆喝一声“得嘞”,羊汤已经上桌,饼放在一个磁盘里放在旁边。我实在无法像老乡一样掰好饼端起碗来蹲在地上吃,只好往板凳上一坐,竟显得有些尴尬。
“外地人吧,哪儿来的?”男人一边搅动着汤锅一边问我。“河北人,刚来。”我答应着。“不去看看大雁塔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也不是旅游景点。”“看过了..”.....
闲聊着,天色就暗了,太阳最后沉入了那边的山尖。男人唱起了歌,是秦腔。我第一次听真正的秦腔,没有以前在电视里听到的经过包装的匠气,也没有麦克风的扩音。就是单单纯纯的肉嗓子喊出的声音。我不懂音乐,更不懂戏曲。但最少也能听出悲怆,终于晓得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秦腔一声吼,出嫁的姑娘也回头,七尺的汉子眼泪流。”八百里黄土,茫茫天地之间,回荡着最朴实也最有震慑力的声腔,没有回音,有些调子却拉得很长,在你还在听这句话时候,下一句已经轰雷一样传来了,驱散滚滚红尘中的所有的虚假,暧昧,不安。是的,只剩下生命中最完完本本的踏实。
月亮升起来了,发出很亮的光,浮动着的光影投射着土路,篱笆,八百里秦川....我又坐在了黄土梁上,看坐在门槛上磕烟袋的婆娘,蹲在地上抽卷烟的汉子,腾腾雾气的锅子,窗户上糊的倒福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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