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记忆

行走在郊野，隐约听到丝丝缕缕的蝉鸣，若隐若现，时光已缓缓进入了夏季，不由叹自己的麻木，忽略了四季的更叠。　

流入耳际的蝉鸣，让我倍感亲切。小时生活在乡村，是在一年年蝉鸣声中长大，那最好玩、最惬意莫过于夏季的捕蝉。马路边成排的梨树，浓荫匝地，是蝉最喜去的地方，常闻蝉鸣于树身低处，并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近，瞅准蝉，用手迅疾一捂，蝉很机敏，眼看垂手可及，它却“吱”地一声溜了，有时偶尔逮个正着，那种快乐在心中雀跃。　

反正小时想尽办法捉蝉，房前屋后旮旯拐角处，遍寻蜘蛛网，用它来粘蝉的翅膀。不过蝉也很狡猾，再加上人小经验不足，好多次眼看着到手，却又被蝉挣扎着乱飞走了，空留几分遗憾。还要算哥哥聪明，用长长的竹竿绑上自己捕鱼的网兜，网兜快接近蝉时迅疾套上，一网一个准，我跟在他屁股后惊喜连连，提着袋子收获“战利品”，每次总能满载而归。　

夏日午饭过后，人们都在自家门口树荫下，扯一竹席睡觉，我则跟大人躺在树下，观蝉听鸣。似火的骄阳使一切变得安静，这个昏沉的世界里，惟有蝉在树叶间，不知疲倦对朝太阳放歌，日影移动，蝉在树枝上慢慢转动，它总是朝着最亮最热的方向，狂热，虔诚。侧耳听蝉，蝉鸣是有规律的，起初由一只蝉领唱，有点象交响乐的前奏，接下便是气势磅礴的大合唱，一会，蝉鸣由强至弱，终止如静音，世界沉寂了，阳光闪着光泽，热风徐徐，就这样潮涨潮落，此起彼伏，整个夏季我几乎都泡在浓浓的蝉声里。　

蝉有多种，声音也各异，有浅唱低吟，细腻若游丝；有清远玉笛般，似潺潺溪水缓流；有的似粗犷的男高音，豪放有余；群蝉齐鸣，则气势恢宏，如波涛汹涌，把整个小乡村都升腾起来了，直至暮霭沉沉，没有丝毫娇情造作，任性释放，那般率真。在夜晚则能领略到蝉歌柳月，蛙唱河池般的恬静。　

虞恭公的咏蝉，“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道出了蝉的气概和品格。唐代诗人司空曙的《新蝉》：“今朝蝉忽鸣，迁客若为情。便觉一年老，能令万感生。”是心境所为。唐代骆宾王的《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借蝉喻己，才华未展，无人觉知。性情中人柳永有“寒蝉凄切”之句，是因心底沉潜着悲情吧，借之释于笔端。　

生活在乡村，蝉鸣声长大，我并没什么悲泣与愁怨，只觉是自然的享受，远离世尘的逍遥，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美妙意趣，心中陶陶然。　

蝉俗称“知了”，因它的叫声似在说“知了，知了……”似乎知道生命的无常与短暂，因它在黑暗土层下至少要苦苦等待两年，才有一个月的时间，与日月同在，比我们人类对生命有更深的了悟，用心静听蝉鸣，也许会和台湾作家简媜一样，参得些人生真谛，发出“蝉亦是禅”的感叹！　

感谢蝉，让我们懂得，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活得长短，而在于以怎样的方式活着。生命一回，用心歌唱一次，精彩呈现一次便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