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时候,应该是读了些书之后的事,有一部武打小说(我好像是听说)中写一个人物十分气愤时“连骂了十几个丢那妈”,二十多年后时不时想起依然忍俊不禁,在八十年代及九十年代初的作家总令人以高雅的感觉,而且当时还没有当今网络语言的那个混乱,能有个作家能如此张扬地骂出十几个“丢那妈”,把这不登大雅之堂的语言用到当时地位如此高尚的小说,可谓令人“通体畅快”,近似去了一趟憋了半天的如厕一般。
像“丢那妈”这号语言,在粤方言中既是臭名昭著的不文明语之一又是让人“曲不离口”般地应用的一条常用辅助短语,大凡心有恶气难消时,狠骂几个“丢那妈”后心情便是碧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了。更不用说泼妇骂街时,每句恶言摔出来前,先蹦出一个“丢那妈”,收口前再加上一个“丢那妈”,那威风和气势方可压倒对方;甚至一时无语能达意时则满口连续不断地起伏连绵地直号叫“丢那妈”,配以指手划脚、口唾横飞,惊心动魄、排山倒海之势震耳欲聋,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精彩得令人叹而观止。小时候在老家,这种场面近似露天剧场,尤其对于我们一群黄毛小孩,可是逢场必趋,翘首竖目,可惜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哪位电影导演能重现那磅礴气势,张艺谋好莱坞等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出工作后偶尔参加大小宴席,酒过三巡,各类谈资开始,中国人的职业道德得到充分体现--“酒桌不谈工作”--大概因为常言“酒后说话不算数”之故,酒桌谈工作会影响工作的诚信。后来方感悟,其实酒桌谈工作气氛确实太沉闷,太煞风景了。如果你曾切身体会,肯定会赞同我的观点:中国的酒文化不在“酒文”而在“酒画”和“酒话”。逢酒必要有人醉倒,醉倒后涕尿横流,东歪西撞,曰“凭祥”(醉到靠墙)曰“吐鲁番”(吐到翻天),千姿百态之“酒画”自然不在本文之列。且说酒中之谈资,可令人耳目一新,虽然不少故事在不同酒席中有抄袭重复之嫌,但经不同之场合不同人之口道出,尤其一些官居贵位之客娓娓道来,下面群客必鼓腮拍腿喝采,自然有不同的效应。精彩故事成形之后,大多故事只要说者道关键字眼,在座早已意会而哄堂大笑,然后你一言他一语,数口洋洋进行故事接龙,笑完举杯再喝,喝了再有故事....如此鱼水清深,官民平等,乐也融融。现略举一例:说某干部下乡检查扫盲情况,一老婆担心老公愚拙,亲自陪老公接受领导考查,领导出示一字“碗”,老公呆了半天认不出,老婆便大声提示:“早上你还棒着它住嘴里送呢!”老公恍然大悟,大喜一叫:“‘奶’字!”......失礼失礼,如此粗陋之语不足达其原意也,如前所述,没有什么大雅的语言能重现现场效果的:那酒的度那说的人那语的速等等都要恰到好处,过和迟都不可,非文字能表达也,所以在此不敢造此多举例,以令各大方家贻笑。于此只能大略一个归纳,如此故事一般都有一个关键的动作或一句关键语构成,说者只要抓住这两个关键,就可以自由发挥,因此给说者许多自由的空间,如近年高考作文题一样,给很多张扬个性的空间,由此故事可以翻来覆去,久传不衰,且不断有新的情节拓展。我没有考证过这些故事是否真实出自民间,但我从小生活于农村,除了听过许多简单粗糙的“丢那妈”和几句足以泄私愤的恶言外,未听过如此文辞雅致、情节生动,且能突显关键字眼和部位的“酒话”(否则,有如此文化熏陶,我相信我今天的写作水平也不会如此粗陋,此为题外话。),故此只能猜测民间可能也确凿其事,只不过经采集者和众多流传者互相雅正、润色后,使其丰腴生动、暧昧缭人,广泛流传焉。
不管是村野的“丢那妈”还是雅座上的“酒话”,那个味道都令人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唯不雅之处是我把小时候的泼妇骂街与酒席上的达官雅士相提并论而已,不过此确实都是本人亲身经历后的真切感受,虽然当年幼稚而无知与当今略读几年书而有几分呆相不能混作一谈,但不怕大家见笑,我听后那种通体畅快、近似如厕之后的深切感受确实不假。
-全文完-
▷ 进入惊鸿一瞥su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