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的午休被一阵电话铃音打断。他从枕边摸起手机。“丹丹上一本线了,明天上午我带她去省城参加军检,你帮忙照应一下吧。”电话那边没说自己是谁,但那熟悉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拍打着他无法抹去的记忆,波涛汹涌,无法平复。是她,徐枫终生无法释怀的远去的初恋。
他们从高中起就是同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在高中的时候,她坐在徐枫前面。像很多女孩子一样,她也数学不好,而正是徐枫的强项。于是,她经常甩着马尾辫,掉过脑袋问数学题,刨根问底儿似的。徐枫对高中时候她的记忆除了这以外就是她每到下课铃一响就第一个冲出教室。目标:食堂。速度:每分钟120步。那情景可想而知。她在吃饭时从不抬头,嘴巴一直是鼓囊囊的,像徐枫二姑家的磨面机,
徐枫学习很好却在高考的大浪淘沙中被冲到一个很一般的学校,而她也考到了那个学校。两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坏境中是很容易发生感情的,他们从开学报到就形影不离,到后来几乎一个人上厕所,另一个也要在外面候着。“他们是最甜蜜的一对,也是最可能厮守一生的一对”同学们都这么说。
可是大学毕业前几天,她站在徐枫面前,怀里抱着一个7个月大的孩子,就是电话里的丹丹,相顾无言。许久,她进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车,那个中年人似乎对她很亲近。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火山爆发般的号啕起来,拳头捶打着旁边的白杨树。前不久他们还在玉兰树下畅想以后家里铺什么样的地板,窗帘要落地的还是百叶的。而一瞬间,一切都成了无尽的惦念和风干的回忆。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期间他们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见过,她还带着她的宝贝女儿。她问他结婚了没,他像报复似的脱口而出说结了。虽有些后悔,但还是没纠正自己的错误。饭桌上只剩下了缄默,诉不清,道不明。后来同学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但他始终没鼓足勇气问他过得好不好。岁月在两个人之间默默的流淌过,却没能带去徐枫对她执着的爱。他没有结婚,这么多年来,抵住了父母的逼婚,却挡不住对她的爱,尽管那爱已经淡的像一杯水,而杯底是沉淀的很厚的一层砂糖。他还甚至认为结婚就是对她的一种背叛。
他认为她的离去是自己身上少了分男子气概,所以大学毕业后就去参了军。后来提干,成了省城军区的一个中校。载着18年的孤寂,却还是没有吹散记忆的画面。本已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徐峰,猛的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像一柄木勺把杯底的糖搅了起来。一大早,他就开车到火车站接她和丹丹,那个曾经在她怀里的小模样一定和她一样俊俏了。他激动的心难以自持,对待会的见面设想着多种情景,手在方向盘上不禁有些发抖。他在车后镜上照了照,眼角竟也增添了流年的风霜。岁月像一条河流,左岸是徐枫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他紧握的璀璨年华,中间飞逝流淌的是淡淡经历的欢悦和感伤。
徐枫见到她时,她隔着嘈杂的人流也看到了他。她还是很年轻,身段很匀称,一点也不像生完孩子的女人,也没有化妆,朴素的脸庞还能折射出大学时代的那种清纯。人流中挤出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大方地拍着他肩膀上的两杠两星,说:“叔叔,我是丹丹,那是我妈妈。”丹丹甩着一样的马尾辫指着她。
他怔了一下,回过神过去帮她提了行李箱:“这就是你女儿丹丹吧,都这么大了。”她立在那里笑了笑,“这回麻烦你了。”两个人似乎都为这陌生的话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他昨天下午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军检时丹丹很快就通过了各个项目。中午在饭店吃饭,点完单她去洗手间。丹丹边听徐枫讲军队的事情,边激动地敲着筷子。他说:“丹丹,饭桌上不要瞧筷子,乞丐才那样的。”丹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是,大校叔叔。您比我姑姑还像太平洋的警察。”说着手指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
“你姑姑?”徐枫拧着浓黑的眉,大惑不解。
“是啊,哦,我有时候叫她妈妈,有时候叫她姑姑。”
“这是怎么回事?”徐枫紧张地问。
“我姥爷说我出生7个月时,我姑姑正好大学要毕业,我爸爸妈妈开车去接她,路上却不幸出了车祸……”丹丹难过地低下了头。
“那她怎么又成你妈妈了?”徐枫像被当头一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要跳出来。
“姑姑说是她叫我爸爸妈妈去接的,所以她万分自责,其实姥爷……”丹丹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咳嗽声打断了。她坐下来,三个人静静地,静静地。
徐枫拿出手机,手指在键上按着,眼泪夺眶而出,“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听着听着,就累了,世界都暗了;想着想着,心碎了,心田也荒了 ;回头发现,你不在,突然我乱了。丫头,对不起。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今后我做丹丹姑父,也让我照顾丹丹吧。”
她捂着嘴巴,像诉苦般的哭了,而后又破涕为笑,回复道:“现在求婚好像要送玫瑰花的。”
“服务员,来一束红玫瑰,我要求婚!”徐枫甩掉眼泪,激动地向前台甩着胳膊。幸福的像回到了当年在杨树下们一起背靠背设想着他们以后的家,那时候玉兰树上结满了高雅莹洁的玉兰花。
多少擦肩而过的恋人,你们蓦然回首相逢一笑的时候,彼此也许相忘江湖已是千年,过往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醉其实不过一壶浊酒,半屏青山。你们也许会在佛祖面前许下来生。而来生又是什么呢?也许是一丝怅然,也许是一份祈祷,也许是一世的等待,到最后仍然是也许得也许。
不若左手握住执着,右手握住珍惜,从此,不要放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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